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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樓林立的南京市中心新街口,有一處別樣的古式庭院,這就是海內外著名,創立於1866年的佛教文化機構、非物質文化遺產及文物保護單位——金陵刻經處。
座落在鬧市淮海路上的金陵刻經處,門口人來人往,車水馬龍,但過往的人們總難免心生疑竇:這到底是一個什麼處所?名稱讓人不得其詳,而一帶院牆圍著的古式院落,又似乎與此紅塵擾攘的世界隔絕,更多幾許神秘。
然而,當你走進了金陵刻經處,了解了金陵刻經處,就會有一種不一樣的神聖感油然而生——那是真正的佛經的聖殿!
楊仁山的夢想
金陵刻經處創辦人楊仁山(1837——1911),美國漢學家維慈稱之為「近代中國佛教復興之父」,遠觀其勢,當代人也會多以傳統眼光視之,但殊不知在當時諸如譚嗣同、梁啟超等社會精英眼中,楊仁山卻是一個「中學西學」、「新學舊學」兼通的人物。
確實,楊仁山可謂近代中國第一批真正走出去看世界的人物。他先後隨曾紀澤、劉芝田出使英法,前後兩次,共計六年。考察西方,不僅讓他對西方科技產生了濃厚興趣,甚至買回許多西方科技儀器幫助時務學堂辦新學,而且產生了當時乃至後來中國都難以產生的深刻的思想認識。
楊仁山夢想:「就目前世界論之,支那之衰壞極矣。有志之士,熱腸百轉,痛其江河日下,不能振興。然揣度形勢,不出百年,必與歐美諸國,並駕齊驅。」
孤寂的先覺者的篳路藍縷
晚清中國佛教衰敝之極,學佛信眾幾乎一經難求。 1865年,楊仁山初至南京。此前病後閱讀佛典《大乘起信論》而對佛法發生興趣、產生信仰的楊仁山,來到南京便搜求佛典,但也僅購得經書數種。
1866年,楊仁山攜全家移居南京,參與經過十年戰火後的城市恢復工作,主持江寧工程。
戰火過後的南京,佛教文物典籍損毀殆盡,甚至連最常見的佛經如《無量壽經》等也難以找到。他與同事王梅叔,深研佛學,兩人志同道合,經常在一起切磋,對此佛法衰敝、經書難覓的境況,深感痛惜。他又與曹鏡初等交游,共同討論弘法事業,認為當此末法時代,只有佛教經典廣為流傳,才能光大佛法,普濟眾生,便發起創辦金陵刻經處。
1866年,金陵刻經處成立,首刊《淨土四經》,開始了印經以弘法、弘法以利生的事業。楊仁山約志同道合者十人,草訂章程,募刻佛藏。刻經經費除發起人按月認捐外,派人外出勸募。刻經處初創時期,設寫手一人,刻手七人,主僧一人,香火兩人。楊仁山「日則董理工程,夜則潛心佛學,校勘刻印而外,或誦經念佛,或靜坐作觀,往往至漏盡就寢。」
楊仁山身兼數職,有礙學佛,1873年,遂摒去世事,擬專志刻經弘法。楊仁山泛舟游歷江浙,禮阿育王寺佛舍利,朝普陀山梵音洞,聽聞蘇州洞庭西山有古寺,想必有舊經古籍,便又前往搜尋,無所得,而旅資短缺,幾不能歸。時家計也發生困難,即復就江寧籌防局工作。1875年,去漢口經營鹽局工程。
1878年,楊仁山隨曾紀澤出使英、法,在英國博物館見到國內遍尋不得的我國古本佛經,異常感慨,刻經弘法的決心更加堅定。1881年6月30日,在倫敦日人末松謙澄寓所,楊仁山見到了在牛津大學研究梵文的日本真宗學者南條文雄,第二天晚上又約見於中國公使館,「奇談頗多」。楊仁山與南條文雄相互探討佛學,相契甚深,結道誼之交。南條文雄贈與楊仁山梵文本《大雲輪請雨經》,從此,他們經常互贈經書,往來切磋。楊仁山歸國後,還時常托南條在日本購書,前後共購得中國隋唐古德遺著300種左右,其中不少在中國早已經失傳。
正是本著復興整個中國佛教以振興中華的宏誓悲願,四處尋覓,上下求索,楊仁山居士創辦金陵刻經處刻印經籍,具有了可以標舉時代的風範。
近代中國思想的「伏流」
金陵刻經處刻印經籍立義高,以弘法布教為目標,所印經籍全部重新加以句逗、分段和校勘,使版本更加精審,更加便於學人讀解,也使經義得到了更加清晰的呈現,義學振興有據。
金陵刻經處刻印經籍簡擇嚴,對文義淺俗、迷信附會之書以及偽經偽論嚴格簡別,從經籍源頭上杜絕了相似佛法的泛濫,保證了佛教正法的弘揚。
金陵刻經處刻印經籍涵蓋廣,不拘一宗一派,特別是楊仁山居士通過南條文雄,從日本尋回中國宋元以後,失傳的隋唐古德著述三百多種,擇其精要刻印流通,使三論宗、唯識學等宗派得以舊義復明、宗旨重光、絕學恢復,近代中國佛教也從此走上各大宗派全面復興之路。金陵刻經處高立義、嚴簡擇、廣涵蓋,刻印經籍,流布經教,為近代中國佛教的復興,提供了可靠的經典依據,也是近代中國佛教得以復興的基礎。
為進一步復興佛教,楊仁山又在金陵刻經處創設祗洹精舍、佛學研究會,大興講學、研究之風。
1907年,與斯里蘭卡人達摩波羅,創辦摩訶菩提會復興印度佛教相呼應,楊仁山得到陳三立等的支持,在金陵刻經處創辦僧學堂祗洹精舍。楊仁山自編教材,自任佛學講席,聘蘇曼殊教英文、梵文,以期學子兼通中西,可以在世界範圍內弘揚佛教。太虛法師前來入學,脫穎而出,進而倡導佛教改革運動,其導源正在於此。
1910年,楊仁山發起在金陵刻經處設立了佛學研究會,被推為會長,每半月講經一次,每月開會一次,從事講論不息。
楊仁山創辦金陵刻經處,設立祗洹精舍、佛學研究會,同道由刻經而朝夕丹鉛,感發講學、研究的興趣,復以研究指導印經,反復增進。
楊仁山門下多才,譚嗣同擅華嚴,桂伯華擅密宗,黎端甫擅三論,唯識學則有歐陽竟無、李證剛、梅光羲、蒯若木等,開居士佛教先河。金陵刻經處成為佛教文化重鎮,影響近現代社會至深,被!梁啟超論為近代以來中國思想的「伏流」。
經版所在,遺體所在
金陵刻經處創建百餘年來,屢經興衰而慧燈不熄。
初創時期的金陵刻經處條件十分艱苦,甚至沒有自己的固定場所,開始以南京市內北極閣房舍為址,後被人覬覦起紛爭,不得不遷往常府街楊仁山寓所,進而又隨著楊仁山寓所遷往花牌樓。
1897年,楊仁山築室於延齡巷。新居院落佔地六畝多,有房屋60多間,金陵刻經處也隨之遷往,從此才固定了下來。
楊仁山的起居室在院落的西部。起居室的前面有池塘,四周植柳,取唐人詩意,命名為「深柳堂」,學者因以「深柳大師」稱居士。此處也是楊仁山校經、著述、授學的地方。
堂分三間,東間是臥室,中間是會客室,西間是書房。是年夏天,楊母孫氏卒,三年服闋,仁山對三個兒子說:「我自28歲得聞佛法,時欲出家,徒以有老母在,未獲如願,今老母壽終,自身亦已衰邁,不復能持出家律儀矣。汝等均已年壯,生齒日繁,應各自謀生計,分炊度日,所置房屋,作為十方公產,以後毋以世事累我。」
1901年,為了讓金陵刻經處有一個永久固定的場所,楊仁山命其三子立了「分家筆據」,將住宅房屋60多間並宅基地六畝多,悉數捐給了金陵刻經處,永作刻經、藏版、流通之所。但是,為了支撐刻經事業而歷年所欠三千八百一十兩銀債務,則命由三房分擔償還。
楊仁山居士築室延齡巷,捨室為法,金陵刻經處有了永久場所,刻經弘法事業更好地開展,影響日隆。
1896年,譚嗣同在南京候補江蘇知府,不願與腐敗官府周旋,聞知南京城內有楊仁山先生學問博而德行高,便欣然來到金陵刻經處,向楊仁山居士執弟子禮,研習佛學、新學,著成其代表作《仁學》,以佛教理念鎔鑄新學,提倡變法維新,轟動一時,肇始了佛學對當時社會思潮,乃至社會變革的深刻影響。
譚嗣同離寧赴京參與戊戌變法,將其一套紅木桌椅送與楊仁山,並將楊仁山一子帶去北京求學,以答謝師恩。戊戌變法失敗,譚嗣同引頸就戮,決志為法捐軀,楊仁山之子也欲同往就義,譚嗣同以獻身變法為己之使命,而侍奉孝養其父為其使命相催促,將其趕離了危險境地。
譚嗣同等「六君子」被殺,戊戌變法失敗,維新黨人被追查,楊仁山作為譚嗣同的「佛學導師」,金陵刻經處作為譚嗣同著述維新著作《仁學》的地方,自然難免被查。幸而楊仁山在官場上層多有交往,早已得到消息,將有關材料悉數處理,來查抄的官兵也只是轉悠了一圈,做個樣子便走了,金陵刻經處得以躲過一劫。
1911年10月8日下午,楊仁山去世。
當天上午,他還與同人詳論刻經諸務。當聽說又覓得古本注釋數種,歡喜不已,說:「予幸得聞此書之存也。」
為了能永遠守護著金陵刻經處,楊仁山突破中國人從不將遺體葬於家中的傳統,遺囑「經版所在,遺體所在」。遵其遺囑,他的弟子門人在刻經處深柳堂後、經版房前為其建塔安葬。
1918年,楊仁山居士之塔竣工。楊仁山居士之塔巍巍聳立,肅穆莊嚴,向我們昭示著楊居士創辦金陵刻經處、復興中國佛教的無量功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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